正午 | 穿着汉服,他们想帮中国重回世界之巅
2011年,吴化之在北京马连道茶城成立“华夏文化研习会”,从发起“汉服运动”入手,他想帮助中国复兴汉唐时的世界地位和文化影响力,回归天道,“重回世界之巅”。
随后,龙翔、武梅、珞玉等不同年龄、经历和教育背景的人陆续加入进来,只为了实现一个大同理想,“泱泱中华,堂堂皇汉”。
2018年,他们又一次组织了轩辕黄帝祭祀大典。通宵未眠的武梅站在队伍里哭了出来,她感到一种感动:无论多么艰难,只要坚持走下去,华夏就一定不会消亡。
穿着汉服,他们想帮中国重回世界之巅
文 | 杨语
一、华夷之辨
马连道与北京西客站隔街相望。计划经济时期,这里是北京茶叶的源头,所有茶叶都在这里加工、包装,再经批发,散入北京。1984年茶叶开放私营后,风尘仆仆的各路茶商在此安营扎寨,马连道成了“京城茶叶一条街”,大大小小的茶城鳞次栉比。这里的气氛,有着城乡结合部独特的鱼龙混杂和生机勃勃。
吴化之的汉家茶馆位于马连道的“世纪茶贸中心”。这是一家二十平方米左右的小店,坐落在二楼,卡车倒车的声音和孩子玩闹的声音时不时传到店里,有些刺耳。
吴化之原本志不在茶贸,生计所迫,便开了茶馆。茶馆原先名叫“励精图强斋”,吴化之创办华夏文化研习会之后,便改名叫汉家茶馆。2013年之前,吴化之大部分的讲座都在这里举行,并录下视频。
视频里的吴化之穿一身白色直裾,宽袍大袖,系银灰色腰带,但是短发,那时他还没开始蓄发。开讲之前,他总要对店里的人作揖。吴化之作揖是迅速的,有时他正对着摄像机作揖,你能看到他庄重地把两只手并到一起,左手在外,迅速地鞠九十度的躬,然后迅速地直起身。他直起身,店里的人也对他作揖。画面里的人一般不超过十个,都身穿汉服,围坐在一条长茶几边上。茶几最近头是一道屏风,屏风上挂着一张黄纸,上面是吴化之用毛笔写的“汉家茶馆”。
华夏文化研习会是一家汉服社团,成立于2011年。吴化之是华研会的会长。吴化之出生于八十年代初,华研会成立时他刚入而立之年。这个社团刚成立时,吴化之给它起名叫华夏文化复兴会,过了半年,觉得这个名字背后目标过于远大,便改名叫研习会。华研会的目标是复兴汉服和传统文化。具体来说,就是让中国人重新将汉服当作日常服装,朝代不限;让经史子集重回教育和人才选拔体系,成为真正的“国学”,然后帮助中国恢复汉唐时的世界地位和文化影响力,“重回世界之巅”。
但在此之前,吴化之认为,有必要将当今人们观念中的传统文化与“华夏”区分开。为此,他在汉家茶馆中开了个系列讲座,讲“真华夏”与“伪华夏”,“真儒学”与“伪儒学”的区别。他说,其中最根本的区别,便是有无华夷之辨。
讲座视频中的吴化之作过揖,说道:“华夷之辨的第一个要素就是,华夏,是最优秀的……我们是华,因为我们遵循的是黄帝之道。他们是夷,因为他们不遵循人类那些礼教高尚伟大的东西。这就是华夷之辨的由来……华夏我们一直相信我们自己是最优秀的,如果你连这种自信都没有,首先就是伪华夏。”
视频里有人展开一把折扇扇风,上面写着“华夏衣冠”四个大字。
在吴化之看来,华夏,以及儒学,自汉以来受到了佛教——他称之为胡佛,满清和西方文化的玷污。佛教是自大的——“和尚一出家叫什么,比丘。意思就是说。你只要信了我,你就比孔丘厉害多了。丘不是孔丘吗。比不就是比吗。你一出家就比孔丘牛逼多了,就这意思。比丘尼,孔子不是字仲尼吗,也是这意思啊。”
吴化之想复兴“真华夏”,就是在他看来没有被外族“玷污”过的汉文化。他认为这是天下大势。中国的政治、经济、军事都日渐强盛,能与西方抗衡,如今,该到文化了。
二、“士人”吴化之
早在对汉服和汉服运动还一无所知时,吴化之便自认为是个“士”。他把这归于中国古典诗词的感染。
吴化之喜欢古诗,从初中开始,他自己也写。到了高三,他在“自我鉴定”里写了首诗讽刺学校乱收费,被当成问题学生,请来了家长。吴化之很委屈,“坏学生在此之前也没有什么前科啊”。学校要求他重新填自我鉴定,不然不允许参加高考。吴化之说:“老子就不相信要通过大学的门槛才能成才。“他没有参加高考,回了家。
吴化之家里务农,种茶。从学校回家后的几年里,他自学古典诗词。现在他自认为是诗词圈里的前沿人物。如果你搜索他的原名,能在2008年第三期和2010年第七期的《诗刊》里找到他的诗。2013年,他在汉家茶馆开讲座,传授学习古典诗词的经验。
“学写诗,按我个人经验来说,第一步,”吴化之道,“就是先背唐诗三百首。”盛唐的功底建好之后,接着开始背唐代之前的经典名作。“只要有了这些背诵功底,那肯定下笔万言,倚马可待。”他告诉房间里的“汉服同袍”。背完诗,还要学习格律。学完了格律,就要开始写。然而光有习作不够,还要有过有诗性的生活。比如观风赏月,游天下名川名寺,广交天下诗友。最后,还要熟读经史子集,培养以天下为己任的大格局,培养写诗的高度。
没有大格局的诗吴化之是不喜欢的。他看不起宋词,“哼哼唧唧”。词人之中又尤其看不起李煜,认为他的词或许有那么些味道,也不值得模仿,怕消磨心气。他相信心气会影响人生,如果学李煜,就得像李煜那样悲惨,“当一条可怜虫,让别人来同情你,甚至让人家来蔑视你。”他不愿意过那样的生活。吴化之喜欢唐诗,尤爱李白,觉得自己性格像他,也欣赏李白的爱国主义精神。这与我对李白的印象颇有些偏差,吴化之解释道:“(李白的爱国主义诗歌)很多,大诗人怎么能没有这些东西呢。”
关于从高中退学到23岁来北京之间的那几年生活,除了自学的经历,吴化之鲜少提及。他说自己自学了儒学,没有师承,但学到了少有的、有华夷之辨的真国学。他说自己看了二十四史和清史。对于中国近当代的历史,由于没有像二十四史那样的权威著作可供学习,他只有在需要引用时才上网查查资料。如果按照民国之前的标准,他大概可以称得上一个“士”了。
2004年,吴化之带着自己写的诗词来到北京。北京是中国的文化中心,作为一个诗人,他认为自己必须进京。2005年,他带着自己的诗词去找几位“当时国内诗词圈最知名的作者”,得到认可,成了诗友。这些诗友有的是中华诗词学会的理事,有的是《诗刊》的编辑。吴化之依然与这些诗友保持联系,但不以为同道中人,“他们只是吟吟诗作作赋,哪有什么想法啊。”
吴化之有士大夫之心,却登不上天子堂,便在博客上写诗抒怀。到了北京,他写诗遥寄当时的文化部长孙家正:“丈夫身与青云俦,怀抱璧玉金门游...侧闻先生重贾谊,故作诗书上高楼。未知可为帐下否?” 又作《感事书》:“我乃温陵一布衣,‘三农’于我如膏雨。九州皆道君爱贤,未尝遗珠合浦边......誓欲扶摇直上扫妖气,奈何腰无太阿悬。天门九重帝阍在,衷肠一片无由传。今寄丹心与青鸟,望君拂拭此琅矸。”
寻觅知己之时,吴化之还读了毛选。进京之后,毛泽东逐渐超过李白,成了对他影响最大的诗人。他欣赏毛的诗词,认为他是“我们写诗词的人当中最大的成功者。”然而他没能得到赏识。生计所迫,吴化之找了份诗词杂志编辑的工作,做了没几日便辞职了。“编辑事若何,天天空打字。难舒八方翮,俗眼忽壮士。”
不得志的吴化之没有停止关心天下大事。谋生之余,他致力于传播思想,开儒学讲座,跨入儒学圈。但他看不起那些儒学圈的“朋友”们,因为他们穿长袍和马褂讲儒学,没有华夷之辨。那时吴化之虽然还没穿起汉服,但是西装革履。吴化之将中国在汉朝之后的逐渐衰落归结于佛教的传入,将当代社会的混乱归结于满清留下的奴性和西方世界的影响。于是他将华夷之辨列为区别真伪国学的首要标准。华夷之辨就是贵华贱夷。吴化之找不到同道人,感到寂寞孤独。直到他在汉网上看到观点近似的文章。
那是2005年,吴化之在马连道开了家茶馆,卖家中自制的铁观音,生意不好。吴化之有鸿鹄之志,却在为生计发愁。他写了首《穷达歌》感慨世道,自我勉励:“胸中虽有五千卷,不及商人一万钱。卧龙今亦嗟生计,未入大学空称贤。公务员须看学历,遗珠谁荐入长安?…...今虽徘徊马连道,一朝展翅前门前。”
三、少年龍翔
2012年的中秋节,汉家茶馆来了一位名叫龍翔的年轻人(编者注:按采访者要求,用繁体的“龙”字)。龍翔那时刚上大学,学校在大兴郊区,离河北比北京近。尽管如此,每个周末,他还是会搭三个小时的公交,到汉家茶馆喝茶。
龍翔的童年在东莞度过,他出生于1994年。那个年头,他这么大的孩子,父母普遍在南方打工。那时东莞还没禁止摩托车上路,龍翔看着飞车党在街头呼啸而来,又呼啸而去。那时候的黑社会活动也多,他说,曾经有小学生惹了有黑背景的同学,那个小学就被带着刀的“古惑仔”们围了一圈。
初中时,龍翔被父母送回永州,寄住在阿姨家里,成了留守青少年。留守青少年没有让自己的视野闭塞在县城里。除了上网,龍翔还看书,看《论语》和《道德经》,看戴旭的《C型包围》, 书里写中美关系,美国的盟国从日本到东南亚,包围着中国东部边界。
高中三年,龍翔花了大量时间在网络世界里。他的老师不满足于教授书本知识,列出了当时尚在风头的各大社交论坛,要求学生们去注册账号,以期他们多了解外部世界。龍翔在网上搜索老师说的黑客,发现了红客联盟,便成了其中一员(编者注:红客联盟成立于2000年12月31日,由中国黑客“Lion”牵头创建,组织成员利用联合的黑客技能,为表达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,向一些外国网站发出攻击——来源于百度百科)。龍翔上网不便,没能学会编程,只能旁观。2010年,他旁观了钓鱼岛撞船事件发生后中日黑客之间的网络战役。而他的同学们正在追日韩明星。龍翔感到可悲又无奈。他认为中国人应该喜欢自己的东西。至于什么是中国自己的东西,他也不知道。他担忧中国的网络安全,但认为中国的人心问题比网络安全问题严重。
高三时,派出所在龍翔高中的宿舍楼下设了分所。所里的警察强势,出警回来,就把抓到的犯人绑在学校里的树上。犯人们“嗷嗷”叫着,吵得他们睡不着午觉。龍翔想,政府真的有心治理的时候,黑社会是没法抵抗的。
也是在高三,龍翔在网络世界里寻找“我们自己的东西”,找到了汉服。他在百度的汉服吧上看到了“溪山琴况”的文章。“溪山琴况”是汉服吧的前任吧主,2007年去世,他的文章和语录在汉服运动中流传甚广。比如“用千年汉文化的阳光涤荡民族几百年的心理阴暗”和“华夏复兴,衣冠先行,始于衣冠,达于博远。”
这便是后来大家俗称的“汉服运动”。汉服运动发源于大汉民族论坛,兴盛于汉网,想通过复兴汉服来“复兴华夏”,确立汉文化在中国的文化主体地位,以期解决当下社会的种种问题并帮助中国抵御外来文化。2001年的APEC会议,中国国家领导人着唐装出场,引起了网络世界里对于中国传统服装的讨论。讨论涉及汉服的起源、形制,以及汉服的消亡。讨论中明末清初的“剃发易服”和“嘉定三屠”、“扬州十日”常被提起,汉服的消亡由此显得悲壮起来。汉服,作为皇汉中公认的轩辕黄帝的发明,成了被外族扭曲玷污的汉文化的代表。复兴汉服也因此被当成了恢复纯正的华夏文化的第一步。
龍翔说,他本来想参军,但是没成,部分原因是家里没关系,报国无门。他以为只有他一个人想复兴民族,没想到在汉服运动中发现了这么多同道人,或者用他们自己的话说,“同袍”。
龍翔上高三,是在湖南永州底下的一个县城。应该是在县城的某一个网吧中,他看到吴化之在百度的汉服吧里邀请汉服“同袍”到他的汉家茶馆喝茶。龍翔心想,有家汉服茶馆,真好。他留言道:“好啊,以后有机会去喝茶。”那是他跟吴化之的第一次交流,他一直记得。
四、兄长
龍翔的微信昵称是“浪子燕青”,他看起来还真与小说中的燕青有些神似。他穿蓝色的短褐,下身是经过改造的汉裤——古代的裤子都太宽大了,到底还是不方便。他把长头发随意地扎起来,脚踩一双拖鞋,走起路来大剌剌的,长发在身后飘荡。他作揖时只是略微欠身,手却认真地并在一起,有些绿林的豪爽和义气。加上他浓眉大眼,身型壮实,看着就更像演义中的草莽英雄了。性格也随之而来,对认定的事业忠心,对自己敬佩的领导者忠诚。
吴化之至今没能踏入前门。参加汉服运动,便成了他从政的方式。2011年,吴化之在汉网上看到全国各地甚至海外的汉服社团的拜年视频,还有第一届汉服春晚,感到震撼。毕竟当年的五四运动和新文化运动,也只有北上广几个大城市的学生参与。吴化之认为这是天下大势,中国要自下而上地改变了。“认清时势,引领时势者,必英雄也!”于是穿起汉服,组建了华研会,开了汉家茶馆传授“真国学”。
吴化之说,爱国是理所当然的,因为华夏,也就是他口中的中国,“掌握了世间最根本的东西……就是王道,汉家的王道。”王道即天道,被中国的历史证明了其优越性。“我们华夏的文明能够坚持五千年它就是正确的,不是正确的坚持不了五千年。”因此,“非得把民族主义说成洪水猛兽,要么就是你无知,要么就是你居心叵测。”
龍翔以为然,他觉得人应该喜欢“自己的东西”。高中时他不知道“自己的东西”是什么,汉服吧和汉家茶馆给出了答案。
论到天道,吴化之说,那是一种宇宙规律,就如“月亮围绕着地球转,地球围绕着太阳转,太阳围绕着银河中心在转,银河中心围绕着宇宙中心在转。”每个小系统里只能有一个中心,“柏拉图也说了,人类社会最理想的状态是哲人王。哲人王他是一个王,他能够说话算数。……我们的政治制度,是通过天道来的,是有天道依据的。所以说我们中华的这个制度,它是没有问题的。”
龍翔亦以为然,他为华夏自豪。
论到当今天下大势,吴化之道:“现在全世界除了中国,全部沦亡了。”不守天道的美国正引领人类走向灭亡,唯有华夏的天道能阻止。只是如今中国还未摆脱满清带来的奴性,又受西方思想影响太甚——“我们的老百姓百分之八十都已经是洋心了”,需要正本清源,复兴华夏,回归天道,方能重回世界之巅。
龍翔深以为然,他将自己的日常穿着换成了汉服。
作为一个“士”,吴化之不屑与“伪国学”为伍,认为那些人开的都是好人培训班,光说不做。他将其归结为佛教、满清和西方的影响。佛教颓废,满清文字狱盛行,西方研究纯哲学。民国时的国学家受影响太深,他都看不起,比如说王国维,国难当头,“屁事也没干最后自己投湖死了。” 吴化之要做实事,这才是“真华夏”,“真国学”,“真皇汉”——用后来的说法,“汉本位”。
每逢传统节日,华研会便举行汉服集会。龍翔入会之初,华研会会员稀少,他就当了宣传组组长。每次协会组织活动,他就带着自己的电脑,到学校边上的酒店蹭网到凌晨两三点,发数以百计的帖子。有时宣传效果不好,被吴化之斥责,他也不在意。
复兴汉服和华夏也成了龍翔的理想。他日常穿着汉服,学校里的同学笑他“穿越”,以为他穿和服;也有人问他是不是要复辟前朝。他又好气又好笑,解释一下,也不往心里去。
吴化之讲座的内容,龍翔都记了下来。他谈起吴化之,口气总是敬佩的。他视吴化之为兄长,汉服运动中的思想家和战略家。他呆在协会的时间越来越多。吴化之不会做饭,龍翔和会员们就陪着他一起吃老干妈拌挂面。等大学毕业了,龍翔就搬到了协会里住,照顾吴化之的三餐。
五、哲学推导
第一次见到吴化之是在六里桥的一家购物中心。我们约在星巴克。我迟到了,微信请他先到星巴克里坐着。我到购物中心时,发现他站在购物中心外的广场上,突兀又显眼。他已经将头发留长,用一根黑色木簪扎成发髻。他的汉服似乎是麻制的,白色上衣,宽袖,扎在黑色儒裙里,儒裙下是黑色布鞋。
太阳下的广场上,吴化之对人潮视而不见,低头专注地刷一部苹果手机。手机属于华研会某位会员,他的手机坏了,华研会的办公室主任便送了一部。我走上去,跟他打招呼。我似乎应该跟他握个手,但或许作揖更合适。纠结之间,我什么也没做。
吴化之狐疑地看着我,问:“你是汉族吧?”
我说是。他又问:“你是同袍吗?”我不是。吴化之打量我两眼,问:“你是哪家媒体的?”我打开界面新闻的网站给他看,他看了很久,问道:“你们没有海外背景吧?”吴化之说,以前有家电视台来采访他们,“结果是黑我们的”,同袍们都很生气,想去起诉,好在报道没造成太大的负面影响,也就没告。他们发现那家电视台有香港背景。因此,吴化之要求,发表之前要把文章给他看,对华研会和汉服运动不利的,不能发表。
谈到古时的欧洲,吴化之斥其残暴卑鄙肤浅。他相信东罗马之前的欧洲历史皆为编造;欧洲的发展壮大,是由于蒙古人将中国的科学技术传入,之后又借鉴了中国的文官制度;强大后的欧洲为自己编造出一套光辉历史,以掩盖他们村夫文盲的出身。但是吴化之对欧洲历史的阅读有限,也未曾涉足欧洲,我不禁好奇他的认知从何而来。吴化之皱起眉头:“我可以从哲学推导啊。”
吴化之的哲学推导能力令我惊讶。他的价值观,据他说,不受什么人影响,是他自己提炼出来的。有些人,有些文章,对他的思想的形成有促进作用。我好奇是哪些促进因素,于是又约他再见面。
再次见到吴化之时,他穿着讲座视频里的那身白色直裾,只是袖口被烟烫了几个洞。当时正是接近黄昏,有些燥热。吴化之宽袍大袖地走在小区里,穿过在散步的大爷大妈和放学的小孩,带路到一个水泥凉亭,凉亭后有一排竹子。他称之为“敝协会楼下竹亭”。我们在凉亭中间的石椅上坐下,左边有三个垃圾桶对着我们。吴化之坐到我对面抽烟,告诉我,他不提倡汉人与别的民族通婚。
“民族都要有一种自我保护意识啊。而且这一方面男人负责的肯定是更多。如果说汉人的女人尽嫁给外国人了,汉人的男人你娶谁啊?也娶一些外国老婆吗?也娶一些黑人啊白人啊什么的,那你整个民族不都混乱了吗?这个是全世界各个国籍都有这种天生的合理的朴素的民族主义。这个哪个民族都有。”
凉亭外时不时有人走过,路过时放慢脚步扭头看我们。我想起上次采访,路上有个小孩看到吴化之,兴奋地说:“爸爸!你看那个人穿古代的衣服!”孩子爸爸答道:“那是演戏的。”
吴化之或许已经习惯了这种注目。他的讲述不会因为路过的行人停顿。
我问他,那些民族主义的理论哪里来的?吴化之答道,网上一堆啊,你上网查啊。网上查出来的未必可信吧,我问。吴化之反问道:“那你告诉我,哪一些东西可信?”我一时无语。他指向我身后的居民楼,道:“难道你看着科学家出来的(研究),难道就是可信的吗?这个科学家他有没有被人策反啊?就像我现在还会担心你是不是美国来刺探华研会消息的,是不是?”
我也无法证明我不是美国派过来的,毕竟我不穿汉服,也从没对他作过揖。我总忘记该把哪只手放上面。言辞很激烈,但吴化之还是保持着礼貌。采访结束,在飘荡着晚饭香味和孩子们和老人们的声音的小区里,吴化之对我作揖道别,就像讲座视频中的一样,迅速的九十度的揖。
六、 “圣婴 ”
见到龍翔时,武梅觉得这孩子像道家说的“圣婴”,纯纯如如,心无名利,像个婴儿。
武梅生于1970年。九十年代她本科毕业后考了几次公务员,没有考上,家里没关系,总过不了面试那关。她跟着丈夫下海经商,挣到了钱。“改革开放真正的受益者,”她说,“是我们这代人。”但是武梅不喜欢改革开放后的社会风气。90年代末,她在事业单位做商业谈判,见了不少权钱交易和钱色交易。事业单位改制后,她被同事挤兑出来,又加入了玫琳凯。
玫琳凯的直销员团队像个友善的女性大家庭,不许抱怨,提倡说正能量的话。武梅当了三年玫琳凯的直销员,认为直销是一种剥削制度,用的低层直销员的营业额来维护高层直销员的光鲜生活,把高层直销员塑造成底层直销员的目标和理想。玫琳凯的奖励机制她也不喜欢,那些粉红色轿车背后,“提倡的还是西方的个人主义和享乐主义。”
从玫琳凯出来,武梅的心思就转到了女儿珞玉身上。2012年,珞玉12岁,考上了北京的艺术初中,武梅来陪读,在北京买了房子。学校里的老师势利,武梅没有关系,珞玉在学校不受重视。
珞玉喜欢传统文化,她的兴趣从读库出版的《传家》开始。这套书是她小学三年级时武梅给她买的。六年级时,她的老师问,你的理想是什么,珞玉答道,传承传统文化。她想学古琴,在武汉的古琴台看到了汉服。她到网上搜汉服,搜到了华研会。华研会要举办端午集会,珞玉想到集会上去跳古典舞。
珞玉到华研会的端午节活动上表演古典舞,武梅跟着去看了。她看到一群年轻人穿着汉服在演话剧,没有耳麦,台上的人奋力演出,台下的人听不见声音。武梅想给他们捐些耳麦,她查了查耳麦的价格,一套要三千多元人民币,就算了。但这群年轻人,让武梅感觉发现了新大陆。他们在努力复兴传统文化,条件简陋,不为名利。就是在这里,她认识了龍翔。
七、 11·22
2003年的11月22日,河南郑州的工人王天乐穿着汉服上街,被新加坡《联合早报》报道。那天也被当作“汉服运动”的起始。2015年的11月22日,是汉服运动的12周年纪念日。华研会决定举办一场汉服上街活动,龍翔被任命为活动总负责人。加入华研会两年多后,他第一次被委以如此重任。
珞玉也加入了华研会,华研会有活动,武梅就跟着珞玉去。11·22之前的中秋节,她第一次见到一群年轻人穿着汉服拜月亮。她喜欢这些年轻人的单纯。她跟龍翔逐渐熟了起来。11·22之前,龍翔四处发活动通知,武梅跟着他四处转发。活动之前,报名人数将近五百,成了当年汉服活动中规模最大的一场。
龍翔要管理招到的五百个人,珞玉给他出主意,把人分成大组和小组,让组长来管理。龍翔任命了五十个小组长,规划了三十多条游行路线。如果这个计划成功,在11月22日的晚上,北京的三环内的不同区域会同时出现五百名身穿汉服的人。“这个活动特别伟大,”武梅说,“北京之前别的地方也发起,没搞成功。这是第一次成功的,属于里程碑的这种。”
11·22之前,龍翔带着珞玉预习游行路线,武梅也跟去了。龍翔看到武梅,心想,珞玉真可怜,去哪里妈妈都跟着,不自由。龍翔和她们聊天,讲自己复兴民族的志向,说汉服运动成功之后自己归隐田园的计划。武梅心想,这年轻孩子了不起。
但是龍翔的游行计划被叫停了。11月14日,巴黎发生了暴恐事件,北京的大型活动都被叫停。巴黎事件的第二天,龍翔被传唤到北京治安总队。治安总队的中队长要求他把活动的规模缩小到五十人左右,或者把活动取消。龍翔答应取消活动,就回了学校。他还在治安总队时,有武警到他的学校里通知校领导龍翔的活动。龍翔回到学校后,又在学校董事和校长和学院院长的面前写了保证书。
龍翔回到宿舍,联系上那些小组长,将活动路线临时改到三环外。11月22日那天,活动照常举行。武梅跟着珞玉去了。游行结束后“同袍”们到一家湖北餐馆聚餐,龍翔也赶到了。他在汉服外面套了一条西装外套,从学校溜出来。赶到的时候,武梅看到他的眼角还沾着眼屎,一幅操劳的神情。她喜欢这个孩子,农村出身,没能在父母身边长大,却不求名利和社会地位,全身心地为汉文化复兴操劳。“龍翔是个很神奇的人。”武梅说。她决定帮龍翔实现理想。
11·22后,龍翔对于操办协会的活动有了信心。华研会是他上大学后主要的社交圈,现在他的能力在这里面得到了认可,吴化之对他的责备也少了许多。
2016年3月,龍翔本科快毕业了,武梅投资十万元和龍翔一起成立了一家汉服公司,公司的注册地址就在武梅家里。从此武梅的家里就像多了个孩子。武梅自己,也成了华研会的一名骨干。
八、大同理想
武梅脸上常化着淡妆,这是玫琳凯时期留下的习惯,女人要对自己好。她看起来面善,常笑,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年轻,汉服圈里人称“何老师”,龍翔则叫她“阿姨”。日常里,她像龍翔一样穿短褐和汉裤,但是短褐的颜色比龍翔的要鲜艳些。
武梅说自己是个有大同理想的人。她不喜欢现在的社会风气,拜金主义横行,崇洋媚外;资本家赚了钱还想赚,不捐给社会和人民;年轻人没有信仰。“现在人心都是坏的。”她说。武梅是共产党员,她说自己虽然不在体制内工作,但觉悟也要比普通群众高些,不只关心一日三餐,还关心社会。
刚加入华研会时,武梅对“汉服运动”、“华夷之辨”之类的观念都不太了解。龍翔在朋友圈里转发文章,她就转发到自己朋友圈和微信群里。后来她认识了吴化之,也转发他的文章。微信群里的人看到她转发的文章,就加她好友,又拉到别的微信群。她在汉服运动里认识的人逐渐多了起来,大多是年轻人,像龍翔一样单纯,也像龍翔一样有着不知所起的民族情结。武梅说,这就是祖先的召唤吧。这些年轻人敢言,敢于怒斥一些政策带来的不公。她喜欢这些年轻人。
武梅将许多坏现象归结为西方的影响。“改革开放以后西方的东西进来,只注意经济的改革,不注意思想。”她认为这都是忽视思想建设带来的恶果。武梅向往那个底层人民受重视的年代:“我记得以前(媒体)天天就是(报道)挑粪工,干了什么事情,这些有品质的人啊,是吧?”
武梅和龍翔成立了汉服公司之后,协会里传出了他们从华研会独立出去的流言。后来武梅成了会员部部长,又传出她和龍翔要架空吴化之的流言。为了表示他们没有私心,武梅就把公司转给了华研会。武梅欣赏华研会里没有私心的人。她也没有。龍翔没有正式工作,她就资助他。龍翔一切以华研会为先。画麟阁还没有转给华研会时,两个机构之间的账没算清,龍翔以为武梅贪财,就和她吵架。后来误会解开,两人又亲如母子。
武梅相信真正的华夏精神在民间,武梅和华研会的“同袍”到妙峰山,看到当地老乡在娘娘庙上香时流了眼泪,颇受感动。娘娘是道教里的神仙。武梅想,华夏精神还是在人民心中。武梅认同毛泽东所说“历史是由人民创造的”。她将汉服运动的“同袍”称为已经觉醒的人民。“汉服运动,真的非常伟大的,来自于民间的……所有的民间发生的一切,它都不是偶然的。”
九、皇汉、夷狄与“汉本位”
加入华研会之前,武梅把丈夫给的生活费的每一笔开支都记得清清楚楚。现在她不再记账了,怕引起家庭冲突。
华研会在汉服的圈子里虽有些名气,但是经济状况并不好。2013年,迫于经济压力,吴化之关闭了在马连道的汉家茶馆,把协会搬到香山。香山办活动实在太不方便了,他们又搬到了六里桥。华研会的“骨干”们合租了一套三居室,当作协会的办公地点,有时龍翔负担不起他那份房租,武梅就从自己的生活费里拿出点钱接济他,每个季度一万多元。有时“骨干”们实在凑不齐房租,武梅就把缺的钱补上。华研会的骨干生活上有困难,她也接济一些。
武梅说,加入华研会,有多少传统文化的知识无所谓,可以跟着学,重要的是思想观念正确。武梅在加入华研会之前,对传统文化和汉服运动的了解就像一张白纸,但吴化之的讲座她总是参加,并且带着网友。没多久,她也对“汉本位”、“极端皇汉”和“秀衣帮”也能说出个所以然了。
武梅知道“汉服运动“发源于汉网。汉服运动的“同袍”里分为汉本位和极端皇汉。极端皇汉常在网上开嘴炮,喊打喊杀,把“皇汉”这个词给污名化了。在此之前,华研会刚创立的那三年,吴化之骄傲地将他和华研会的“同袍”们,称为真皇汉,也就是“汉本位”。他认为皇汉是辛亥志士的继承者,因为提出“皇汉”一词的,“是我们的先行者孙中山先生他们那一拨人。当年他们提出驱除鞑虏,恢复中国。‘我泱泱中华,堂堂皇汉’。”因此这个词不容反对,“反皇汉的这些人,不管是同袍还是非同袍,你等于就是在反孙中山先生……你反皇汉,那你想当支那吗?皇汉的反面就是支那。如果你成为支那,那你就是汉奸,人人得而诛之。”
“皇汉”这个词在网络世界受到的抨击太多。吴化之给自己换了个名称——“汉本位”,就是理智的皇汉。兼具极端皇汉的民族热情和“秀衣帮”的实践精神,就是常穿着汉服办活动。吴化之看不起“秀衣帮”,因为他们只穿汉服,不谈政治。吴化之斥其软弱,“只要我们是爱国的,我们坚决支持党中央,你谈政治有什么错?”
极端皇汉与汉本位的争执导致了汉网的分裂。武梅理解极端皇汉的民族情结,那是由民族苦难历史激起的愤慨。如果这些人变得理智一些,像他们一样,那便是“汉本位”中的死士。吴化之也抨击极端皇汉,“一天到晚屠屠屠……像纳粹一样……”理智的皇汉,“不是那些法西斯主义——‘我们才是最优等的民族别人都是劣等的’。”
至于西方世界,吴化之将其称为夷狄之首:“非行天道人道,即是夷狄,欲以虎牙啖我华夏者,即是夷狄!……今日之西人无一日行天道人道,此非夷狄而为何?西人以利权衡天下,以商掌控天下,以欲堕落天下,致全人类道德崩溃,文化崩溃,信仰崩溃,秩序崩溃,此非夷狄而为何?西人‘亡我之心不死’,此非夷狄而为何?……今天下一切问题之核心,全在夷狄二字。西人乃当今夷狄之首耳!”
吴化之确信,不守天道的西方国家会把人类引向灭亡:“从整个世界的角度来说,如果没有一个力量能够去来遏制美国,遏制西方这种,掠夺世界这种,背离天道,背离人伦,背离宇宙秩序这样一种东西出来的话,那人类走向灭亡就是非常容易的……什么东西能够排斥这种东西,就是我们这种回归天道,回归伦理,回归秩序,这么一种文化。”
换了新的地址,吴化之讲座视频里的背景也变了。他坐在一幅屏风前,背后挂着黄帝像。开讲之前还是要作揖,听讲的人也回礼。有些视频里,能看到武梅也坐在下面,手里拿着一沓白纸,认真地记笔记。
十、轩辕黄帝
武梅发现,龍翔对汉服圈子外的人说话会害羞,话题离开了汉服,他就没那么健谈了。而吴化之是个文人。显然,她的社会经验到底比龍翔和吴化之要丰富不少。加入华研会,武梅不只带来了资金,还带来了社会资源。她用自己的社会关系和社交能力给华研会找合作伙伴。于是,除了各个传统节日的汉服集会、祭祀古人、吴化之的汉服讲座之外,华研会又举办了不少“大活动”,希望能增加曝光率,得到“同袍”和公众的认可,扩大“汉本位”的影响力。其中影响力最大的活动,是每年清明节的公祭轩辕黄帝。
华研会第一次祭祀轩辕黄帝是在2014年。吴化之、龍翔和华研会其它骨干组织了一次远足,从河北怀来步行一百多公里到逐鹿的黄帝城。到了黄帝城,龍翔发现门票竟然高达80元,黄帝成了别人敛财的工具。黄帝城内无人祭拜。他听说有人会一路跪拜着去佛寺,路过黄帝的庙,也没有稍作驻足。华夏的信仰被外来宗教冲击得太厉害了。
2016年,华研会组织了第一次轩辕黄帝公祭。参加祭祀的人站成两队,手上都拿着笏。吴化之站在最前面,领着队伍往上走,上一个台阶,并一步。园内其他游客看着他们。吴化之眼镜盯着台阶,努力忽视摄像机和游客。武梅站在从祭的队伍里。这是武梅争取来的。华研会的礼仪部部长说,古时的祭祀不允许女人参与。武梅反驳道,古时的妇好也领兵打仗,也参加祭祀。礼仪部长说,典籍上没有记载女人祭祀该穿的衣服。武梅说,那就和男的一样吧,穿玄端(编者注:玄端,或称元端,是古代中国的玄色礼服,是先秦朝服的上衣。 士冠礼、士婚礼亦用之。古代祭祀时,天子、诸侯、士大夫皆服之。天子燕居时亦服之——来源于百度百科)。武梅出钱又出力,华研会有人跟她争执些什么,也是点到即止。于是武梅和其他的“女同袍”,穿着和“男同袍”一样的衣服,向黄帝行礼上香。
祭祀的音乐响起,武梅油然生出一种凄凉之感:炎黄子孙的文化多么衰败,虽然人数众多,但是没有了自己的文化,不认识自己的祖先,华夏民族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。她感到自己与祖先精神相通,哭了出来。
2018年的祭祀比往年要艰难。吴化之跟黄帝故里的合作方承诺,活动规模“五百人不成问题”。可是他们召集不到那么多人。武梅不停地发帖子,发朋友圈,动员自己的社会关系,华研会的会员们跟着转发。最后凑足了大约两百人。人数凑足了,活动资金还缺三万。龍翔在网上发起众筹。筹了大约一万元,进账就停下来了。武梅着急,写了条言辞恳切的朋友圈:“钱不在多,尽力就行!实在无能为力请多多转发,让有财力的各路朋友为了民族复兴彻底崛起奉献力量!我们需要的是看到我们华夏民族的凝聚力和团结之心!”这条朋友圈被华研会的“同袍”们转发出去,终于筹到了三万元。三万元还是没能完全填上资金缺口,武梅又从自己的生活费里拿出一万元补贴。
龍翔说,黄帝是汉服的发明者,诸子百家之父,通过祭祀轩辕黄帝,要把民族和“同袍”们凝聚起来,“秀衣帮有秀衣帮的活动,文化派有文化派的活动。我们汉本位也要有自己的活动,来凝聚全国的汉本位,来凝聚我们的同袍,来发出我们汉本位自己的声音。”武梅说,这个活动一定要做好,否则就像一个企业拿不出产品。祭祀的前一天晚上,武梅忙了个通宵,做出了150多顶玄冠。这些帽子运到新郑时,都还是包着黑布的纸壳子。她和几位“同袍”紧赶慢赶终于在凌晨五点把这些纸壳子都粘成了立体的帽子,成功地把祭祀办了下来。凌晨时,她精神有些恍惚,但还是坚持下来,或许是祖先感召,她想。
通宵未眠的武梅站在从祭的队伍里,音乐响起,她又哭了出来,她感到一种感动:无论多么艰难,只要坚持走下去,华夏就一定不会消亡。这次珞玉也在队伍里,也哭了,她看着巨大黄帝像的眼睛,不知怎么就哭了出来。
汉服运动确实取得了进展。龍翔穿了四年汉服之后,不再被同学嘲笑,甚至得到了几位老师的认可,“这小伙子不错,想复兴我们民族。”现在穿汉服上街也不会被人侧目了。官方举办的汉服活动也多了起来,到了今年,共青团将农历三月三日,也就是黄帝诞辰,设为“华服日”……尽管这在“同袍”之中引发了关于名称的争执,但至少意味着官方认可。
龍翔想,“天下大势,浩浩汤汤”。而吴化之在创立华研会之处就意识到了这种大势:“中山装,始于一人,而后风行天下;西服,始于一人,而后风行天下;汉服,始于汉界,终亦必风行天下。天下大势,浩浩汤汤,天下大势,势不可挡。”
(本文中吴化之、龍翔、武梅、珞玉均为化名)
—— 完 ——
题图:2018华研会公祭轩辕黄帝。由龍翔提供。
本文图片非注明外,均由龍翔提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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